春酒雜談 撰文 : 小威廉 〔2017年二月發表，原載於 藏酒論壇 〕
從農曆年假開始到整個二月，親朋好友相約吃春酒，好不熱鬧。實際上早在《詩經˙豳風˙七月》便有提及春酒一詞：「為此春酒，以介眉壽。」而漢朝張衡的《東京賦》中，也曾出現：「因休力以息勤，致歡忻於春酒。」到底什麼是春酒呢？以前所謂的春酒，和我們現在接觸到的又有什麼不一樣呢？
依據《中國歲時節令辭典》所說，春酒是：「冬季釀製，及春而成的酒。特指在立春飲用的酒。」在《中國飲食辭典》中也有提到春酒是：「冬季釀製，及春而成，故稱。也叫凍醪。」以上的解釋，說明了曾有一種冬釀春成的酒。然而實際考究文獻，可以發現在春天喝的酒十分多樣。漢代的《四民月令》記載了：「正月之朔，是為正日。躬率妻挐，潔祀祖禰。及祀日，進酒降神畢，乃家室尊卑，無大無小，以次列於先祖之前，子婦曾孫，各上椒酒於家長，稱觴舉壽，欣欣如也。」宋代的《荊楚歲時記》中也有：「（正月初一）長幼悉正衣冠，以次拜賀。進椒、柏酒、飲桃湯。」的記載。
除了椒酒和柏酒，《四民月令》還記載著：「梅花酒，元日服之，却老。」而宋代的《歲時廣記》提到釀梨春：「白氏六帖，杭州俗釀，酒趁梨花時熟，號梨花春。」此外，《荊楚歲時記》更有著元日進屠蘇酒的記載。屠蘇酒，依據《廣韻》裡所說，其效用與名稱由來是「元日飲之，可除瘟氣。屠者，屠絕鬼氣；蘇者，蘇醒人魂。」而《本草綱目》也提到：「屠蘇酒，華陀方也。元旦飲之，辟疫癘、一切不正之氣。」由以上我們可以發現，古人在春天喝這些酒，有著後輩向長輩進獻禮拜、祝賀長壽的禮儀，更表達古人相信此時喝酒，有著身體健康，避邪平安的意義。
這樣的意義，到後來也逐漸成為一種社交風俗，《中國歲時節令辭典》記載吃春酒是指：「漢族民間歲時風俗。流行於東北、華北、華東、中南等廣大地區。『吃春酒』也叫請春酒，指在春天設宴延請親朋好友，聯絡感情和預祝新年。設酒的日期有所不同，一般在立春前後。」《實用中國風俗辭典》提到的也差不多，表示吃春酒是指：「亦稱『請春酒』、簡稱『春酒』、『春宴』。漢族民間歲時交際風俗。流行於東北、華北、華東、中南等地區。系指在春天裡設宴延請親朋好友，有聯絡感情和預祝新年之意。設宴的日期因地域不同而異。山東在立春前一日，淮北平原在立春日，而江淮是在夏曆二月。」
《中國民俗辭典》也提到「請年節酒」是指：「親鄰往來禮俗。春節元日之後親友鄰舍遞相邀飲，至十五日而止，俗稱請年節酒。此時請酒蓋因時逢歲首，故顯得格外敬重對方。另外，春節期間為農閑，且備有較多菜餚，此時辦酒，較平日豐盛。漢族及諸多少數民族均有流行。」說明前人對歲首的看重，以及春節與農務交錯的關係，讓親朋好友能相互宴請，酒飽飯足一頓。《中國風俗辭典》以「設春酒」和「春宴」為名，解釋到：「漢族民間歲時風俗。流行於江蘇、浙江、台灣等地。新年擺酒宴客。」確實點出擺設春酒習俗的地方。
在古時的文獻中，各地的請春酒是什麼樣子呢？宗懍在《荊楚歲時記》中記載：「元日至於月晦並為酺聚飲食士女泛舟或臨水宴會行樂飲酒。」說明春日飲宴之樂。《嘉泰會稽志》則記載：「元旦男女夙興，家主設酒果以奠，男女序拜，竣乃盛服，詣親屬賀，設酒食相款，曰歲假，凡五日而畢。」清代的《濟南府志》也載錄：「立春前一日，官府率士民，具春牛、芒神，迎春於東郊。作五辛盤，俗名春盤，飲春酒，簪春花。」兩者說明了祭祀與春酒儀式的存在。而清代《盧江縣志》的：「二月間治酒，延親友，務極豐美，謂之『春酒』。」以及民國《蘇州風俗》的記錄：「元旦後，戚若有遞相邀至十五日而止，是為春酒，又稱年酒，又名路頭酒，皆以其性質之不同，而名之。蔡雲吳歈云：『大年朝過小年朝，春酒春盤立見招。』」則強調親友相邀延請的情狀。
至於台灣的春酒，依據《淡水廳志˙風俗》的記錄：「自元旦至上元，設席款客，曰『設春酒』，互相酬答。」說明自正月初一開始，到正月十五為止，親友輪流設席，相互款待，相互祝賀。日人鈴木清一郎也在其《臺灣舊慣習俗信仰》記錄到：「一般來說，臺灣人都在正月十五這段期間，選一個適當日子款宴親友，這就叫『請春酒』或『春宴』（北方也有此種風俗，叫做『會年茶』）」。王詩琅也依據日人池田敏雄所著〈艋舺月令〉一文，在其《艋舺歲時記》一書中提到台灣人大年初二的情況：「家家戶戶都辦屠蘇酒、菜餚，以饗賀客。」。學者劉還月更在其著作《台灣人的歲時與節俗》中，形容了台灣春酒歡樂的光景：「在新春期間，大部份的人家都人家都會舉行宴會，只要在宴會中有酒喝，划拳作樂是免不了的，在早期台灣流行的不下二十種，但基本的划拳方式都是雙方伸出手，互猜對方要伸出幾個指頭，或是猜兩個人合起來的總數，猜對的一方獲勝，輸的人就要喝酒。」足見盛況。
從以上的文獻與文章，可以稍稍推究春酒不同的樣貌，從敬獻與祈求長壽健康的儀式，慢慢轉為宴請親友的禮節，到後來又成為宴請酒席的社交風俗。但是其中的意義，都是在於對於親友的祝福與年節相伴時的喜樂。就算時序推移到現代，我們也是這樣的溫暖心意，希望與親朋好友一同在美酒佳餚中，度過歡樂的時光呀！
不過古人還真是崇尚杜康，春酒之後，三月還有上祀節，後面還有清明、端午、中秋、重陽、甚至還有年末的尾牙，可說是年年有酒、月月喝酒呀！如此想來，吾輩可是有不少貪杯的理由呢！
